父可敌国 第309(2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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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样到了二月下旬,二月十九是刘琏满七的日子。
满七又叫七七。传统的习俗,人死后每隔七日祭祀一次,称为‘做七’。
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头一尾的‘头七’和‘满七’。据说死者死后七天,方知自己已死,所以会在头七时,归宅哀哭。
满七则是死者灵魂终归地府的日子。这次祭祀也格外隆重。
除了祭品和纸人纸马都是最高规格的之外,家属还要延请道僧诵经,举行道场,送逝者最后一程。有始有终,方功德圆满。
刘琏身为诚意伯长子、三品高官,又是因公牺牲,在两位殿下的授意下,他的满七丧礼举办的异常隆重。届时非但将满城素缟,而且张天师还会亲至主持法会,可谓极尽哀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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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两名殿下没料到的是,张天师明知他俩在南昌,居然没有提前来拜见。
直到十八这天,天师法驾才姗姗来迟,抵达南昌城下。
老百姓却不管这些,纷纷抛下手头的活计,涌到城外去迎接张天师大驾……
只见万众簇拥下,七七四十九名头戴玄冠、身穿杏黄鹤氅,背负桃木剑,手持拂尘的清秀道士为先导。后头是三十六名持旗的道士,高举着各式法旗,引导着一具三十六抬的大轿缓缓而来。
轿子后面,一辆白马拉的马车上,树着一面带斗大旗,上书四个篆体大字——
‘正一教主’!
张天师便高高端坐轿中宝座之上,身后立着四名道童、四名小道姑,各捧着拂尘、羽扇、宝剑、痰盂等物……
一看到天师真容,人们登时如痴如狂,纷纷如倒伏的稻田一般,望尘拜舞,五体投地,高呼“无量天尊!”
那山呼海啸声传到城门楼上,震得上头的两位王爷耳膜生疼。
“张天师,好大的架子、好高的威望。”朱桢捂着耳朵,大声道: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。”
“是啊,可比咱们两个空筒子王爷威风多了。”朱棣也冷笑道:“他妈的,敢公然违反禁令,坐这么大的轿子招摇过市?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南昌城姓张不姓朱呢。”
“何止是南昌城,我看整个江西差不多都要姓张了。听说有好些临近府县的人,为了能凑这个热闹,提前几日就赶来了。”朱桢沉声道:
“知道今天为什么万人空巷,来迎接张天师吗?”
“可算等来救星了呗。”老四撇撇嘴,自然是懂得。“指望着张天师能降服住咱们这俩妖魔鬼怪。”
“哈哈没错,张天师没低头之前,他们就不会认输的。”朱桢笑着点点头,俯视着脚下缓缓通过城门洞的天师仪仗。“正一道的威风必须打掉,就先从收拾这位张天师开始吧。”
那位端坐在大轿上的张天师,似有所觉,也抬起头来,望向城门楼。正好跟楚王的目光对上了。
只见他也就是三十出头,面容清矍,三缕长须飘飘,配上那身道袍,真叫一个仙风道骨。
单从卖相看,就比傻大黑粗的两位殿下强多了。加上两人也没穿衮龙袍,只穿着普通的圆领,活脱脱两个地主家傻儿子。
所以,张天师也没在意,便收回目光,继续前行。
“他妈的,没把我们放在眼里,待会我就收拾他。”朱棣愤愤道。
“四哥先消消气,好歹等明天做完了法事,再跟他算账不迟。”朱桢劝住他。
“好,听你的,就让他明天再威风一天。”不知不觉间,老四已经很习惯听老六的了。但他也有自己的主张道:
“索性,开刀问斩的日子也放在明天吧,就当给你大师兄送行了。”
“行,听四哥的。”朱桢从善如流。
满七法事
张天师进城后,便入住了省城的正一观。
南昌正一观住持、兼正一道祭酒孙敬修,率领一众大小牛鼻子,在道观门外,恭迎教主法驾。
给三清和祖天师上香之后,张天师来到天师堂休息。
他先在道童和小道姑的服侍下沐浴更衣,换上纤罗雾縠、如云似霞的羽衣,然后用了点精致却昂贵的素斋,这才命孙敬修进来说话。
大礼参拜教主之后,孙敬修起身恭维道:“天师可算来了,南昌城的教中兄弟、信男信女都望眼欲穿了啊。”
“本座知道他们为什么盼着我来,不就是想让我跟两位殿下唱对台戏吗?”张懋丞神态清冷孤傲,目光如古井深潭,提起两位殿下时,也没有丝毫的波动。
他确实有自傲的本钱,正一道自汉末张道陵祖师创制以来,已经父死子继、传承一千两百余载了。
不论朝代如何更替,正一道始终在那里,哪朝的皇帝都得尊着敬着。龙虎山张家也成为能与曲阜孔家并称的顶级老牌大贵族。
这让张家养成了这种看他起高楼,看他宴宾朋,看他楼塌了的超然之感。并不太把‘你方唱罢我登场’的帝王将相当回事儿。
张懋丞四岁时即学禹步,天上渐有隐隐雷声响应。年纪轻轻即嗣教,成为正一道第四十五代天师。
从小便一呼百应,无人违逆,入则锦衣玉食,出则万人追捧,更是让他眼高于顶,为自己的血统深深感到自豪。自然也不把出身微寒的当今皇家太当回事儿……
……
“什么都瞒不过教主法眼,大伙儿确实是盼着教主来给他们撑腰。”孙敬修先奉承一句,又叹息道:
“其实连属下也是如此。那两个年轻的王爷,不知轻重、肆意妄为。尤其是那燕王,来南昌才多会儿?已经抓了超过上万人,说是不日便要开刀问斩,这是多大的杀孽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