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可敌国 第419(2 / 2)
胡德愣怔了好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叔父说的啥意思,不禁委屈巴巴道:
“我,我敢拦着么?”
好吧,其实他也不想拦……
此时,一位穿着海蓝色衮龙袍,笑容可掬的庞大青年正好经过,看到他脸上那道斜斜的红印子,不由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唿哨道:
“呦,禁止车辆长时间停放……”
“看大门的也欺负……”胡德听不懂这个梗,以为是官差要撵自己走。依然被气得满脸通红,都红得显不出那道印了。
可看清来人之后,他赶紧硬生生止住骂,讪讪一笑,捂着脸赶着车,闪人了。
惹不起,惹不起。这个看大门的惹不起……
……
按说在京的亲王,都要上早朝,学习朝仪朝政的。
但惹不起的朱老六,没有上早朝的习惯。他么时间太早了,根本起不来好么?
再说就算起得来,去奉天门广场前一杵半天,夏天晒死,冬天冻死,他能吃得了那苦吗?
所以老六以国子学有早课为由,从来不上早朝的。幸好当初宋讷也获准不用上早朝,老六因循一下,也无伤大雅。
只是人家宋讷是真有早课,他最多就晨练一下,还是举丫头片子那种。
老六今天闰年不闰月的上了回朝,就是为了近距离现场欣赏胡相的反应。
不过他也没想到,这出戏居然会这么精彩……
父皇今日的表现,如此出人意表。让他不得不猜测,老贼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。
因为他至今尚未知道,乾清宫东墙下,那另外两口大铁柜子里,到底锁着哪些人的监视记录。
看着胡德落荒而去的背影,老六不由哈哈大笑。
曹国公走过来,凑趣笑道:“殿下何故发笑?”
“我笑那诸葛无谋,周瑜少智……”老六见是正牌大表哥,嘿嘿一笑道:“表哥,我笑那人,好笑一条狗。”
“胡德么?”李文忠双手揣在大袖中,用跟步伐相仿的语速,慢条斯理道:“他是胡惟庸的侄子,胡相当年子嗣艰难,就过继了他大哥的儿子。”
顿一下,曹国公八卦道:“后来,胡相终究还是捣鼓出了个亲的来,胡德就又从养子变回了侄子。”
“其实胡德各方面都比胡天赐强多了,这些年着实为胡相鞍前马后立了不少功劳。说他像条狗也没毛病。”然后李文忠轻笑一声道:
“现在胡天赐要被砍头了,胡德说不定又有给胡相当儿子的机会呢。”
“给胡惟庸当儿子有什么好的?”老六淡淡道:“好比至正二十七年加入元军一样。”
“哦……”李文忠愣一下才听明白他什么意思,不由哈哈大笑道:“说的没错……可人这一生啊,不就是一直在追求,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么?”
上法场
“是啊,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。”老六笑着点点头道:“拥有的越多的人,就越容易钻这个牛角尖。说白了——就是惯的。给这种人治病很简单,就是把他习以为常的那些夺走,他就知道,自己原本拥有的,其实可能更珍贵。”
“殿下说的好有道理。”李文忠闻言神情一动,抱拳道:“真是醍醐灌顶啊。”
“表哥还挺有诗人气质么。”老六笑眯眯的看一眼李文忠,心说表哥居然跟胡德有共鸣。估计当年老贼也是这样对他这班义子的……
再想想那位素未谋面的堂兄朱文正,绝对错不了。
“就我个老粗丘八,还诗人气质?”李文忠哈哈大笑道:“杀人气质还差不多。走,我们看杀头去。”
“对对,还是杀头更有意思。”老六深以为然道:“尤其是老子杀儿子,等闲可是看不到的。”
“同去同去。”曹国公说着,压低声音好奇问道:“殿下,恁说胡惟庸为啥不要恁父皇开恩呐?他可不是个要脸的主……”
“我天天在山里,我哪知道?”朱桢淡淡道,想从自己这里打探风声的太多了,就是亲表哥,他也不敢乱讲的。
……
那厢间,刑部大牢。
胡公子已经被差役们洗刷捆扎起,又将胶水刷了头发,绾个鹅梨角儿,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,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,按着脑袋磕了头。
主事又上了香,然后给胡公子端了碗永别酒。
“你不许再胡说八道。”主事看着他道。
“……”胡公子忙使劲点头。
主事也点点头,手下人这才给胡公子把嘴里的稻草拔了,将酒碗怼到他嘴边。
胡公子被捅了半天喉咙,嗓子早就冒烟了,迫不及待贴上嘴,咕嘟嘟喝完一碗。这才长出口气道:“还有断头饭来一份……”
“吓,你这杀材,昨晚不是吃过长休饭了吗?”一个老差役骂道:“死性,临上路还想再骗一顿?!”
“昨晚那真不是我,我真没吃……”胡公子已经没了火气,委屈巴巴道。
“又放屁,把他嘴堵上!”那主事大怒,老差役忙抄起供桌上的脏抹布,就给胡公子又堵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