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治大明 第430节(1 / 2)
他们的眼睛充满着渴望,嘴唇颤抖着,仿佛想说些什么,但他又能说什么,最终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。
堂中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,只有知府们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。
他们看着乌纱帽远去,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深渊之中,只感到失去帽子的脑袋嗡嗡作响,感受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。
此时的知府和知州们不再是平日里威风凛凛、手握重权的地方长官,而是一群等待命运审判的可怜虫,望向当今天子的目光是那般的深长。
他们愿意为眼前的帝王付出一切,只希望眼前的帝王能够将乌纱帽还给他们。
朱祐樘接过一顶乌纱帽,显得满脸玩味地端详手中的帽子。
这圆锥状帽身搭配微微上翘的帽檐,黑色纱质透出细腻光泽,顶部宝石点缀。虽然不见得多好看,但胜在代表着无上的权势。
一直以来,他都相信只要手握官员的命运,那么便不会缺少忠心和拥护自己的人。
朱祐樘的手指顶起乌纱帽,缓缓地扫过可怜巴巴的众人,突然定格在李木身上:“李巡抚,你可知朕为何要摘你的乌纱帽?”
“啊?陛下,臣……臣不知,臣对陛下赤胆忠心!”李木先是一愣,旋转表忠地道。
刘瑾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折,显得冷酷地道:“朝廷今年颁下新规,凡敢将我族女子贩卖海外者以籍没家产处置。南直隶总督署派下公文,清查各府失踪女子是否被掳至海外,然你虚与委蛇,扣留各府上报失踪女子文卷,可有此事?”
徽州知府方伯松微微抬起头,旋即又迅速低下。
“陛下,失踪女子文卷确……确在臣手中,然臣亦是想要查实各府失踪女子的去向,故才稍有拖延,还请陛下明察!”凤阳巡抚李木的额头渗出汗珠子,当即将早已经寻得的解释抛出。
朱祐樘并没有说话,而是玩味地望向在场的其他人。
在场的知府和知州心脏狂跳,都是在官场混迹的老人,如何不晓得李木这看似合理的话,实则在应付。
各府的女织工失踪,十有八九跟江南商号脱不了干系。
原本他们亦是习惯性想要装聋作哑,但感受到皇帝那直逼人心的目光,顿时心里一凛。
皇帝……他其实是知道的啊!
这个念头刚刚产生便是吓了一跳,但似乎又是合情合理。
虽然大家暗里地编排弘治,骂这个不尊重贤才的暴君,但大明能够有今日风光的局面,其实全是因为出了这个雄才大略的帝王。
现在李木这一套说辞固然可以堵住上面的嘴,亦可以跟咬他的科道言官据理力争,但眼前可以掌控一切的帝王。
且不说人家看穿一切,哪怕仅仅是怀疑,便已经足够了。
沉默仅是几息,池州知府吴信却是鼓起勇气道:“你……你撒谎!”
若是在早前,他是万万不敢得罪背景深厚的凤阳巡抚李木,但现在天子便坐在眼前,亦是不再畏怕李木。
何况他知晓自己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,那么就不能冷眼旁观,而是要充当皇帝身边的一条咬人的好狗。
朱祐樘玩耍着手中的乌纱帽,却是给这位八字胡池州知府吴信投去赞许的目光,当即让这个八字胡的知府像打了鸡血一般。
李木脸沉似水,微微回头张望:“吴知府,你此言何意?本巡抚任期以来,一直勤于政务,失踪女子之事亦在调查!”
“陛下,臣在整治池州期间,不敢懈怠一分一毫,平日在公署亦是……”池州知府吴信显得文绉绉地说了起来。
李瑾观察到朱祐樘蹙起眉头,当即便沉声道:“说重点!”
“是!”池州知府吴信急忙应声,“臣查到池州府城中织女苏晴等四女,遭同县李四所骗,四女经松江已送往海外。恶人李四已经画押招供,然李巡抚将人和卷宗从府衙带走,至今都没有下文。此案本水落石出,然今仍没有下文,岂不怪哉?”
徽州知府方伯松等知府知州手中的女子失踪卷宗同样是被李木收走,虽然不像池州这般水落石出,但亦是已经有了眉目。
他们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,深知这个事情必定不像李木这般,其中恐怕是有着其他的盘算。
若真是要查清女子失踪案,又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结果,分明就是故意拖延,甚至是在包庇着犯罪之人。
“陛下,臣冤枉!李四此恶贼在署牢中关押,卷宗亦在签押房中,然李四不过是不介村夫,故臣以为此案另有首脑,这才迟迟不结案也!至于诸位知府所述,多是此缘故也!”李木的声音微微颤抖,却尽量保持镇定地辩解道。
原本他这套说辞准备用来塘塞王越,但谁知竟然是要用来应付帝王,此刻变得那般的底气不足,偏偏这帮知府和知州在背后疯狂插刀子。
若是王越的话,恐怕他们没有胆子这般放肆,但偏偏眼前的是帝王,是掌控他们头上乌纱帽的暴君弘治。
朱祐樘显得十分随意地询问:“可查得首脑?”
徽州知府方伯松等知府知州纷纷望向李木,亦想知道这个巡抚准备如何应对。
“臣暂未查明,但已有眉目!”李木的眼睛微亮,当即乐观地回答道。
朱祐樘将李木的反应看在眼里,显得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你是没有查明,还是已经跟凶徒同流合污了?”
“陛下,臣冤枉啊!臣对陛下之忠心,日月可鉴啊!”李木的心里一紧,当即忠心耿耿地仰起脸大声道。
为了彰显自己的忠心,他的脸微微努力向上四十五角度仰望,眼泪涌到即将落下的状态,一副活脱脱的委屈忠臣形象。
朱祐樘看着李木的表情,心里却是想笑:“此次案件首脑乃池州府举人薛贵,而你累年收得人家二万四千两的贿赂银,今年亲纳的亲室亦是他所赠,这才行包庇之举吧!”
啊?
包括池州知府吴信在内的官员都愣住了,显得无比震惊地望向李木。
虽然他们心里已经有所怀疑,但没有想到李木真的如此胆大妄为,同时没有想到皇帝已经掌握了李木的罪行。
“陛下,这……这都是诬告。”李木结结巴巴地否认,额头上的冷汗直流。
“诬告?”弘治怒极反笑,“你以为朕是瞎子,还是聋子?池州及各府的民怨,早已经传至王阁老那里,王阁老早已经查实你的累累罪行!受你庇护之人,又何止薛贵,你乃半个南直隶的保护伞。今你身为巡抚,不思造福百姓,反而变本加厉欺压良善,跟恶绅一起残害我大明女子,更是掳骗我大明女子贩于海外,实属可恨。”
徽州知府方伯松等知府知州想到那些被拐骗的女子,想到那么撕心裂肺般的女子家属,此刻亦是生起了几分恨意。